一幢精美的磚瓦房坐落在村西頭，門前的大片艾草散發著淡淡的幽香，水泥路通達家門口，路燈猶如夜明珠把門前的夜晚照得亮如白晝，這里就是五保老人王緒壯的家。

夕陽西下，晚霞滿天。面色紅潤的王緒壯躺在門前的睡椅上悠閑地吐著煙圈，哼著小曲。

“嘀嘀”我剛好路過他家門前，習慣地按了幾下喇叭跟他打起了招呼。

“兄弟，下來坐一會。”王緒壯起身向我招手。

我們本是同宗兄弟，相見甚歡。

“晚上咱兄弟倆干一杯！”好酒的王緒壯跑到屋里，抱出一壇子老酒要跟我來個一醉方休。“家里有菜”，說著話，王緒壯拉開了冰箱，里面裝滿了雞魚肉蛋。

我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的房間，生活設施一應俱全，生火做飯使用的是煤氣灶，煙熏火燎的土鍋灶早已成為過往。廚房里桌椅板凳擦拭得干凈整潔、擺放有序。走進臥室，頓覺溫馨浪漫，面板鑲嵌著牡丹花開的大衣柜赫然醒目，里面春夏秋冬四季服樣樣都有。一頂禮帽引起了我的注意，征得他的同意，我拿出來，戴在自己頭上，又把衣柜旁邊的文明棍攥在手里，感嘆道：“嗯，到家了，終于到家了。”有一種歸國華僑走下艙梯的感覺。這行頭，引得我和王緒壯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。

“壯哥，這禮帽挺時尚的，咋沒見你戴過呀！”

“這是侄兒從外地給我帶回來的，說是留作出門的時候才戴，顯得有氣度。你看我這把年紀了，還要啥氣度呀！”這個已經70多歲的老人突然有點語無倫次，不好意思了。

王緒壯單身一人，早年因為家境貧寒，錯過了愛情的花季，但他是一個樂天派，始終笑對生活，他說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，一個人過日子，無憂無慮，也心滿意足了。他生來一副好脾氣，愛說愛笑，菩薩心腸，在村里頗有人緣，鄉鄰們都喜歡來到他家里侃大山，還有附近村莊的幾個老友也時常到他這里喝兩杯，過過酒癮，說說掏心窩子的話。一個殘障兒平常總是緊緊張張的樣子，但只要來到王緒壯的家里，表情就會溫和下來，仿佛置身一個安全的角落。連小貓小狗都愛往他家里鉆，享受王緒壯投來的骨頭湯食，感受人間愛意。

“是黨的好政策讓我這樣的五保戶過上了幸福的生活，你看，我這磚瓦結構的新房是危房改造項目建起來的；自來水是免費安裝的，出現故障，一個電話立馬就有人趕過來修復；看病治病就更不用說了，基本上是醫療保障兜底。逢年過節，還有領導上門噓寒問暖，真是趕上了好時代啊！”王緒壯道不盡如今的好日子。

生活給了王緒壯一個滿意的微笑，但他并沒有躺平，而是為鄉村公益事務發揮余熱。他參與最多的就是人居環境整治提升行動。

夜色褪去，東方的天際燃起了紅霞。伴隨著雞鳴狗叫的鄉村序曲，一個中等身材、略顯駝背的老人拿著大掃帚在清掃村莊主干道上的垃圾，手上戴著的棉手套已經磨破了洞，身上落滿了塵土，但臉上依然洋溢著笑容。他就是王緒壯，是他所在村莊的義務保潔員。寒來暑往，時光穿梭，帶走了王緒壯的匆匆步履，卻給鄉親們留下了一個清潔優美的環境。

“保潔游擊隊”是鄉親們送給王緒壯和他的保潔團隊一個略顯幽默而又尊稱的雅號。可不是嗎，王緒壯不僅包攬了本莊的保潔活兒，還動員其他有勞動能力的五保戶、低保戶成立義務清潔隊，在本村范圍內流動實施保潔行動。他專門制作了一個長桿網兜，用于打撈溝塘里的漂浮物。有一次，他貼近一處深塘邊打撈雜物時，滑到了塘里，岸上的人都替他捏把汗，可他挺身就上來了，還笑著說：“洗了個冷水澡也不錯的。”可他畢竟是個70多歲的老人了，還這么拼，到底圖個啥呀！在他的心中，早已有了答案，那就是對社會的一種感恩和回饋！

“房前屋后種艾草，村莊優美環境好。”這是王緒壯常掛在嘴邊的話，他說服左鄰右舍，因地制宜，把房前屋后廢棄雜物清理出來，把空閑地開發利用起來，種植艾草，既達到美化環境的效果，又取得一定的經濟收入。在王緒壯家的門前，那一片片青青的艾草長成了風景，迷了四季。如今，艾草綠已成為王緒壯這個村莊的生態文明底色。

眼里有光，心懷善念。王緒壯感恩這個社會讓他擁有了晚年的幸福生活，他愛這個溫暖的世界，愛朝夕相處的鄉鄰，愛骨肉相連的親人。他的二嫂是一個智障患者，又聾又啞，生活失能。幾年前，二哥身患重病，臨終前，他拉著王緒壯的手說：“緒壯，我走了，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二嫂呀！”望著二哥哀愁的目光，王緒壯的心都碎了，一句“二哥”剛喊出口，就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，二哥知道緒壯最聽他的話，也最疼他，在他病重的時候，曾拿出所有的積蓄要挽救他的生命。在生死離別的一刻，他把心事托付給了最心愛的弟弟。

王緒壯就像對待二哥一樣對待二嫂。起初，二嫂并不接受他的好，總是冷眼相待。可王緒壯總是讓她吃得飽、穿得暖，在她的房間里安裝了電視和空調。二嫂生病發燒的時候，王緒壯用三輪車拉著她打吊針，還給她買來喜歡的布娃娃，看到二嫂樂得跟孩子似的，王緒壯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著，二哥，二嫂過得很好。

感恩幸福，傳遞幸福。這就是一個五保老人的精神境界。

■王緒謙